【喻黄】从前有座蓝雨山

竹夭:

从前有座蓝雨山


 


* 喻黄


*古风


烂尾,慎点。




***


 


秋风起,丹桂香。


 


——“唔……用王不留行、东南桃枝、东引茱萸根皮各五两,蛇床子、牡荆子、苦竹叶、疾蒺子各三升,大麻子一升。以水二斗半,煮取一斗,频频洗之。”


 


卢瀚文趴在小几上抄着书,念念有词。


风一吹,几朵花顺着窗子飘在砚台里染上墨色,少年的心伴着花香飞向窗外就不安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把笔一扔,从小榻底下摸出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来,他宝贝似的用脸蹭蹭剑柄。


 


“嘿——”卢瀚文挑了个剑花,装腔作势的喊了一声。


 


卢瀚文,年一十三,男,未婚,蓝雨山新生一代,毕生的愿望是……做一名剑客。


——没错,像他这样的少年英才,应该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人在血色江湖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整天闷在蓝雨山的小茅屋里抄药书像什么样子。


……可惜整个蓝雨山,没有一个人会剑法。


他跟着徐景熙师兄学药理,跟着喻文州师兄学咒术,跟着宋晓师兄学气功……什么都学遍了,就是没有学剑法,因为没有人教他。


 


卢瀚文沮丧的垂下头,突然听到前院有说话声,他眼疾手快把剑塞回小榻底下,跑跑跳跳过去看。


原来是之前下山的喻文州师兄回来了。


……还带了个“东西”回来。


 


喻文州手上拎着包袱,背上背着那个“东西”,卢瀚文绕到背后一看,嗬,剑眉星目,一位俊俏的青年,好像受了伤,脸上没有血色,还是昏迷状态,趴在师兄背上。


 


卢瀚文好奇:“师兄师兄,这是谁?”


喻文州弯起眼睛微笑:“黄少天。”


“黄少天是谁?”


 


喻文州进了屋,将人放在床榻上,才回答:“江湖第一剑圣。”


剑痴卢瀚文肃然起敬,然后又问:“他怎么受伤了?”


“和微草山的刘小别比剑……”


卢瀚文抢答:“输了?”


“不是,”喻文州说,“他赢了。”


“那怎么……”


 


喻文州温和地说:“他赢了,我约他喝酒庆祝,然后月色皎洁、花影重重……”喻文州顿了一下,然后说,“然后的事小卢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卢瀚文心领神会:“是师兄伤了他?”


喻文州想了想,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师兄咒术果然深不可测。”


卢瀚文瞬间对能伤了江湖第一剑圣的师兄肃然起敬。


“……”喻文州沉默了一下,然后抬手摸摸卢瀚文的头。


 


卢瀚文半吊子的医术靠不住,最后还是徐景熙来了一趟,然后开了药又走了。


临走之前,他和喻文州师兄的对话是这样的——


 


徐景熙问:“黄少天?”


喻文州微微一笑,答:“是。”


徐景熙头疼:“你怎么谁不惹,惹这尊大神。”


喻文州反问:“有何不可?”


“这个……不是可不可的问题……”徐景熙说,“你想怎么样?”


喻文州笑道:“如你所见——我想泡他。”


 


语出惊人,一语动乾坤。


徐景熙&一旁偷听的卢瀚文竟一时失声:“……”


 


事后,徐景熙回忆说:那一刻,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而卢·盲目崇拜师兄无法控制·简称兄控·瀚文则这样表示:从来不耍流氓的喻文州师兄第一次耍流氓就是对着江湖第一剑圣,果然不同凡响。


 


***


 


花香月色,树影婆娑。


此刻正是晚夜,魏琛大老爷起了性子,拖着几个徒弟猫在丹桂树下啃螃蟹。


蟹,是鲜嫩膏肥的美蟹。


酒,是馥郁醇香的好酒。


几个人吃的不亦乐乎,手指间汁水淋漓,喻文州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笼着袖子在一旁帮忙斟酒。


魏琛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看着喻文州的脸上就差写着“孺子可教”了。


 


而意外就是此刻发生的。


——冰雨剑带着磅礴的剑气呼啸而出,酣畅淋漓。


喻文州冷不丁被剑指着脖子,惊得手一抖,酒浆洒出来溅在衣袍上。


众人神色肃穆,场面僵持不下,只有魏琛一旁捶胸顿足,心疼自个儿的美酒浪费。


 


黄少天寻香而来,二话不说,先拿剑指着人家,一字一顿:“老、子、要、吃、螃、蟹。”


“螃蟹性凉,”喻文州看清来人是黄少天,脸色缓下来,叹口气,伸出两指,轻轻压下自己脖颈旁那柄剑,道:“乖,少天,你伤没有好,不能吃螃蟹。”


“……”黄少天神色几变,也就他和喻文州知道,他拿剑指着人家其实只是气不过喻文州之前趁人之危,逾越他俩的兄弟之情,螃蟹也只是个由头。


但黄少天刚来蓝雨山,人生地不熟,怎好给喻文州没面子,最后还是忿忿收了剑,躲墙角种蘑菇了。


 


卢瀚文鬼机灵,叼着蟹脚跑去墙角找黄少天:“听说你是剑圣?”


“是又怎么样啊你不会像刘小别那个家伙一样挑战我吧,”黄少天神色恹恹:“去去去可以吃螃蟹的人别在我面前晃悠。等大爷伤好了买个一百只,五十只来吃,五十只让你们看着我扔。”


卢瀚文动了恻隐之心,从嘴里拽出条口水淋漓的蟹脚:“囔,别难过给你吃……别让我师兄看见啊。”


黄少天一脸嫌恶的别过脸。


“你不要吗?”卢瀚文失望的把蟹脚扔回嘴里:“我是想问,剑圣大人能不能教我几招剑法,我真的很想做一名剑客,可惜没有人教我,我想既然你是剑圣了,一定很厉害,能不能教我两招呢?”


卢瀚文絮絮叨叨的,嚼着蟹肉说:“我是知道有些剑法是师门不传之秘,你只要教我——如果你同意的话——简单的基础招式就好了,我之前一直自己摸索,使出来的招式可能很可笑……”


 


黄少天转过脸看卢瀚文,对方鼓着包子脸说着他对剑客的渴望,年轻的脸庞却是郑重又希翼的。


黄少天也是剑客,也是从小小年纪开始为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客而努力,之间苦难磨砺自不必多说,因此看见卢瀚文这个样子好像看见了年幼的自己,他心下一动,于是开口道。


“唉——小子,我看你根骨奇佳手脚灵动有力,必是练剑奇才,不如跟我学……”


 


“学什么?”喻·背后灵·文州拎着卢瀚文衣领将他提起来,笑眯眯的,“你今天的医书还没有抄完吧?”


“唔哇哇——”卢瀚文吓出一身冷汗,挥舞四肢在空中怪叫,但是语气却是兴奋的,“啊啊啊黄少天侠士多谢多谢,我明日找你练剑哈。”


说完脚底抹油跑走了,临走前还顺走了盘子里最后那只蟹。


魏琛摇摇头:“……这臭小子。”


 


喻文州顺势在黄少天身边坐下来。


月光披在丹桂树上,也披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泛着温和缱绻的光·。


黄少天心有余悸,往旁边挪了挪,干巴巴的:“这月亮真美。”


“嗯,”喻文州温和地说,“我刚刚听到了,你要教小卢?”


“对啊怎么了,他想学我又愿意教……噢噢我知道你了,你想说什么,你要是想为那天晚上的事道歉?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的,哼哼枉我将你当作知己,没想到你……”


“道歉的前提是我做了自己认为错误的事情,”喻文州表情无辜,“可是我并不想道歉啊。”


黄少天一下噎住了。


 


喻文州微微一笑,将宽大的衣袖一挡,借着月光低下头吻住了了对方。


唇瓣柔软又湿润,带着微凉的木樨花香,像一块黏滑的饴糖。他捻了捻对方垂下来的鬓发,衣袖和手指上都铺满了极淡的月光。


“这月色果然真美。”喻文州微笑着重复。


 


魏琛别过头一脸沧桑,再次摇头:“这也是一个臭小子。”


 


***


 


李远,男,未婚……是蓝雨山养鸡的。


而卢瀚文,此刻,正要偷,不,借——自家人是不说偷的——鸡给他的新师傅剑圣黄少天做拜师礼。


 


只见李远喊:“小花!”


“咯咯嗒——”一只芦花母鸡跑过来答道。


“小红!”


“咕咕——”一只公鸡昂起了头。


“小黑!”


“吱吱——”


“……”


…………


 


一只一只鸡被他召唤过来,毛茸茸的围在他身边,李远满意的点点头,收了点名本子进屋拿饲料。


卢瀚文探探头,看见李远进屋了,忙从篱笆后面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借了那只叫小红的大公鸡。


“就是你吧?”卢瀚文扯着麻绳把扑腾的厉害的鸡捆了个严严实实,“每天早上打鸣叫我起床,今天爷就收拾了你,嗯哼。”


卢瀚文惬意的哼着歌,拎着鸡走了。


 


之后,因为配种的公鸡的“走失”,李远的召唤师生涯得到了重创。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我们先看这边——


 


微草山下一茶馆,一说书人正滔滔不绝。


“江湖第一剑圣是谁?黄少天——这我们都知道,而随着他的名号出名的还有他从不离身的那柄冰雨剑,”说书人茶碗一扣,唾沫四溅,“而我们今天说的正是冰雨剑的故事。”


 


山上啃着烤鸡的黄少天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喂喂小卢你这招不对,手端平了,对,对,就那样,保持住,别动。唉,话说你这把木剑真是逊毙了。”


 


“冰雨剑,为何取其名?这里面可有渊源——”说书人拖长音,成功勾起听众好奇心,“据说鸿蒙之初,大地初开,一天外来石降于中土,其石非金非木,澄蓝透彻,表面光滑,形状扁圆,恰似一滴凝固的雨珠。没有人知道此石何处来,也没有人知道此石的功用,唉——可惜啊可惜,”他叹口气,“此石如蒙尘明珠历经数千年不被旁人认可,直到百年前……”


 


“哦哦哦——”


 


……总之又是一个吹烂了的牛皮故事,听着乐呵一下,茶余饭后做个谈资,没想到却偏偏有人信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黄少天前些日子的手下败将——刘小别。


刘小别怎么了呢?


他嫉妒了。


没错,黄少天不仅剑圣之名广为人知,就连他的佩剑冰雨听起来都那么流弊,于是刘·中二病晚期·小别心里不是滋味儿了——


不行,他想,目标是超越剑圣的男人怎么能没有一把有历史渊源的佩剑呢。


哼,他要找黄少天麻烦,啊不,是进行一场君子之交。


刘小别是个斯文的剑客。


 


于是,刘小别就去打听剑圣黄少天在哪儿去了。


 


剑圣黄少天在哪里啊?


在蓝雨山。


 


不过,除了蓝雨山的人没人知道。


刘小别也不知道。


 


呵呵,有的玩了。


 


***


 


喻文州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对象是个男人,叫黄少天,对,就是那个江湖第一剑圣黄少天,不是重名。


而且他谈恋爱的步骤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他是先把人给上了,然后说:“我喜欢你,你喜欢吗?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把你上了,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说江湖第一剑圣黄少天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哦,当然,上面的话喻文州肯定没说过。


“虽然他没说过,但他肯定就那意思,”黄少天特别诚恳的补充,“我知道,我一看喻文州那黑漆漆的眼睛就知道那混球在威胁我。”


“……”


“……所以我是受他威胁才和他在一起的,干什么啊,剑圣就不能受别人威胁啦?剑圣也是人啊也是有弱点的,等等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对……对,就是……总之我不是自愿和你喻文州师兄在一起的,知道吗小卢?”


卢瀚文默默戴上了墨镜:“我知道了师傅!”


黄少天遂心满意足。


 


于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白驹过隙……黄少天的伤就好了(。


他伤好了干啥呢?


黄·多动症·少天的答案是:到处蹦跶。


喻文州师兄补充:……顺便谈谈恋爱^_^


 


啊,这个人生呢,是比较好谈的,江湖上经常有人想找黄少天谈人生,他经验丰富。但是恋爱怎么谈?黄少天不知道,这是一门学问,他是个新生。


蓝雨山上都是单身狗,对了,还加上一个未成年,他们每天都忙着批发墨镜,唉,也没有人教黄少天怎么谈恋爱,黄少天有点忧郁,像雨巷里的丁香花。


唉,黄少天不晓得,他每天都和蓝雨最优秀的下任继承者到处蹦跶秀恩爱让一整个蓝雨山的人都想找他谈人生。


 


卢瀚文说:批发墨镜,十铜板两个。


然后很快被一抢而空。


 


卢瀚文卖完东西去找黄少天学剑,黄少天住喻文州师兄那里,啧啧啧。卢瀚文走近喻文州师兄的院门一看,师兄挥舞着小棒棒,哦不是,死亡之手在练死亡之门。


黑色的雾气有如实质,像张牙舞爪的触手四散游动,天空阴沉下来,院子里一时阴寒刺骨,喻文州师兄挥舞着棒子,好吧,是死亡之手游刃有余立在那里,挺拔颀长。


卢瀚文搓搓膀子,不敢打扰,只怕一时分心会让师兄走火入魔。


喻文州手有点慢,所以施法完毕已是好久之后,卢瀚文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就看到那几个伸的最远的触手卷着个扑腾的东西回来了。


——好像是只鸡,活的。


喻文州对着屋子里喊:“少天,你要的烤鸡。”


 


——哦,是李远师兄养的小花。


卢瀚文意思意思可怜了一下李远师兄,然后又觉得喻文州师兄开发出了死亡之门的新用法真是……了不起!


 


***


 


作为一篇讲喻黄两个谈恋爱的流水账,我们肯定要来看看喻文州是怎么把黄少天搞上手的。


 


首先,我们是知道的,黄少天虽然年少成名,但是内心还是个纯情处男……哦,不,喻文州已经对黄少天下过手了,那不应该算是处男了,应该是纯情少男。所以他是是不会谈恋爱的,但是没关系,喻·眯眯眼切开来都是黑的·文州会。


 


黄少天刚来蓝雨山时,心结未消,整天对喻文州怒目而视,动不动拔剑相向,弄得跟个砸馆子的似的,他那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个儿现在乖的和只喻文州养的猫一样。


其中,李远师兄的鸡起了很大的助攻作用。


李远师兄老心疼了,他天天盯着自己的鸡圈,白天盯晚上盯,黑眼圈浓的像反黑的小浣熊,可他的宝贝鸡还是一个一个在眼皮底下失踪了。


 


但是鸡吃多了,黄少天就搓着油手,摸着软绵绵的肚腩发愁。


唉……他的八块腹肌……


唉……他那硬邦邦男人味的腹肌……


唉……腹肌……


 


喻文州听他念叨好几天,晚上枕边嗡嗡的像嘈杂不休的蚊声,忍不住建议他去练几套剑锻炼锻炼,黄少天眼珠转几圈,长腿一迈,右臂一支,却是一脸恶霸样把喻文州压在床上,笑的邪气。


喻文州微微有些错愕,黄·恶霸·少天栗色的发尾垂在喻文州脸上弯成一个弧度,凉凉的,像饱满冰凉的手指温柔而诱惑的抚摸,那是恋人纯情羞赧却不加掩饰的暗示……于是喻文州也轻轻笑起来。


 


——我们应该习惯把这种感情称之为日久生情。


 


…………


 


喻文州说:剩下的,你们意会意会。


黄少天补充:我们咋么谈恋爱的不能告诉你们,这是私事。


 


唉,既然当事人已经发话了,作为一篇小清新的流水账也的却应该避开某些不应该记录的东西。


 


PS:事后,黄少天作证:看起来不是很有男人味也好像没有八块腹肌的术士,其实体力比剑客还要好。


 


***


 


时间就像李远师兄鸡圈里的鸡,眨了下眼睛就没了。


 


晨曦初现,薄云暖昼,这天蓝雨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刘小别灰头土脸的艰难地登上山,他呸一声吐掉嘴里的野草,喘口气,然后喊:“黄少天你给我出来来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比剑剑剑——”


“黄——少——天——天——天——”


 


没人理他。


 


黄少天已经走了。


 


飞鸟属于天空,游鱼属于大海,烤鸡属于黄少天……当然还有卢瀚文。


……而黄少天属于江湖,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蓝雨山,他是生来就要漂泊无依的,生来就要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人在血色江湖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


喻文州早上起来的时候枕边没有人,他看着屋顶发了会儿呆,那里有个横梁掉了一块漆,像是难看的疤,刺眼又醒目。他摸摸那侧的床榻,还是冷的,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黄少天那样毛毛糙糙粗枝大叶的人,他离开的时候居然没有惊醒一向敏感浅眠的喻文州,这是有点令人匪夷所思的。


昨天黄少天笑嘻嘻的绕着蓝雨山和每个人告别,他还送了卢瀚文一把新剑——真正的剑,尖薄寒澈,明晃晃的照出人脸来。大家都不相信他会离开,就像李远不相信黄少天没有偷吃自己的鸡一样。


但他还是离开了。


喻文州突然觉得有点累,于是他闭了闭眼睛,侧躺过来。


 


他想起来他第一次看见黄少天。


那可不是一个好天气,潮湿阴郁,阴沉沉的空气仿佛可以攥出带着腥气的水来。


可是那个人就像一束光一样,他处在哪里,哪里就像是舞台中心,那样夺目耀眼。


干燥又温暖,却温柔如潮汐起落。


喻文州当时被几个彪形大汉逼在墙角,当他准备抽出死亡之手解决这场困境的时候,黄少天好像路过一样出现了。


就像一束光照进喻文州的眼睛里,当时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哦,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喻文州视线清明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刷刷刷几剑教训了那几个人。


英雄救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哦不不不,还没有那么远。


……至少当时还没有。


 


当他们很熟很熟,熟到能够一起月下对酌的时候,黄少天回忆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哪家小姑娘被逼婚,”他喝了一口酒,“唉,你不知道,我见过这样的事太多了,现在的世道太乱,我能救一个就多救一个,哪想到是你小子。”


黄少天有点得意,挤眉弄眼:“嘿嘿,被本剑圣救了有什么想法啊,是不是很感动很兴奋?!唉——不是我自大,我的剑法那是……嗝,”他打了个酒嗝,“简直帅爆了,爱上我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个。”


黄少天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就慢慢睡过去,侧脸干净弧线优美,白净柔软的脖颈露在外面,脆弱并且没有防备。


于是喻文州就趁人之危了。


 


事实证明,爱上剑圣的不仅小姑娘有好多个,大男人,姓喻的,是个术士的,也有一个。


也难怪刘小别总是要拉着人家比剑,他可没这么好的人喜欢他。


 


枕头下掖了一根栗色的头发,喻文州抽出来习惯性的捻一捻,是黄少天的。


他叹口气,想,这个人果然还是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人走了却把头发留下来了,真是有点不像话。


 


卢瀚文从门口蹭进来:“黄少天师傅真的走了吗?”


“嗯。”


卢瀚文摸了摸腰间别的那把新剑,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


 


黄少天走了这件事,对整个蓝雨山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刻。


 


首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李远师兄终于不再时刻担心自己的鸡被偷了。


然后,徐景熙师兄头也不痛了。


继而魏·蓝雨最高龄单身狗·琛也表示最近心情没那么郁郁了。


郑轩师兄也不……当然还是继续亚历山大,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


哦,当然,最重要的是,蓝雨之前批发了成箱的墨镜卖不出去了——因为没人秀恩爱了。


这事情可大条了!它直接导致了蓝雨山资金链的停滞,并且间接导致蓝雨山众人生活水平的下降……简单粗暴一点的说法是:因为钱全用来批发墨镜来卖,结果卖不出去啦(蜡烛),所以现在蓝雨山变成了穷逼聚集地……


 


管账的方世镜师叔整天捧着厚哒哒的账本子皱眉叹气,和郑轩在一起,活脱脱俩苦情双胞胎。


方世镜:“唉——没钱怎么办?”


郑轩:“唉——压力大。”


方世镜:“唉——吃饭要开销穿衣要开销练武要开销,哪里来的钱哦。”


郑轩:“唉——大压力。”


方世镜:“唉——”


郑轩:“唉——”


俩人对视一眼。


方世镜&郑轩:“唉——”


这两人在一起聊天,主体思想……一个字:烦。


 


在蓝雨山众人终于忍受不了方世镜和郑轩每天无止境的叹气二重唱之后,他们一致联合起来把喻文州踹下了山。


——是你是你都是你!蓝雨山的大家表示很愤慨,不是你作的慌,我们不会穷的连肉都吃不起!


 


魏琛:“臭小子,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这些墨镜卖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二……”


李远抖抖袖子抢过话头:“……二是把我的鸡还回来。”


于是一下打开了话题。


徐景煕师兄表示:“记得带点王不留行上来,我这里药草快用光了。”


宋晓则微微一笑:“我嘛,想拜托师弟带几本簿子。”


郑轩眼巴巴地望着喻文州:“最近缺几颗爆弹……”


 


不知道是不是某魏姓宅男带的头,蓝雨山众人平时都宅的很,轻易不下山买东西,能将就就凑合着过,所以这下子喻文州下山,大家全托他带东西。


喻文州倒是好脾气,温和的掏出本子挨个记了下来,驾轻就熟的样子,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末了,托着本子转头问卢瀚文:“小卢,你呢,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卢瀚文秀气的抿着嘴摇头,顿了一下又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说:“我?我缺黄师傅,师兄能给我带回来?”


喻文州笑着,没有说话。他摸摸卢瀚文的头,感觉柔软又温暖。


他想了想,还是说:“那可说不准,你黄少天师傅是一名剑客,你也算得上是剑客,所以你要知道剑客骨子里都是冷淡寡欲的,他们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们喜欢——甚至是享受这样漂泊的生活。”


他不知道是对卢瀚文说,还是在说服自己,停顿了一下,说:“就像你喜欢吃李远师兄的烤鸡一样……这种本性我是不能改变的。”


卢瀚文张大眼睛似懂非懂,最后张张嘴,说:“哦,那……那师兄一路平安。”


“嗯,谢谢。”喻文州温和的应声


 


蓝雨山众人目送喻文州下山,冷风习习,枯叶飘荡,草叶摩挲做声,就差个应景的“长亭外古道边”了。


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地沉浸在“糟糕,这种气氛下我要不要唱歌”“唱歌会不会毁气氛啊”这样的纠结里,没人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摸摸的离开了……


 


剑圣出手,肯定不同凡响,剑圣送给弟子的礼物,当然也是一样。


卢瀚文的新剑焰影,是把重剑,光华流转,闪烁跃动,仿佛跳跃不止的红莲焰火时刻灼烧着剑体。


看起来酷炫狂霸的不得了。


……前提是卢瀚文能搞得定它。



卢瀚文,今年多少岁?
十三岁。
他多高?
少年人是会继续发育长高的,但就目前来看……比焰影高。



——但是这不代表他把焰影系在腰上,重剑能不拖地。
卢瀚文自以为悄然无声的跟在喻文州师兄身后了,实际上重剑拖在地上沿着他行进的轨迹划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白痕,并且持续不断的发出摩擦噪音。
也亏的是剑圣黄少天送出手的东西,这样操弄下来,剑尖依然崭新如故,雕刻其上的花纹繁复瑰丽,不见损耗。
喻文州听了一路噪音,最后忍不住,还是叹口气,回头道:“小卢?”
卢瀚文早在喻文州回头的瞬间躲去一颗大树下,听见喻文州的话,这才不好意思摸摸头,红着脸从树后面钻出来:“唉嘿嘿,师兄……”
喻文州摇摇头,走过去解下他的剑。
卢瀚文一个激灵,下意识开口,正义凛然:“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喻文州一时失笑,本来想帮他拿着的重剑,最后还是给绑在了卢瀚文背上。
唔,喻文州比了比长度,这下应该不会拖地了。



绑好后,喻文州蹲下身给卢瀚文整整皱巴巴的下摆:“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黄少天师傅。”
喻文州动作停了停,笑道:“那你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剑。”
卢瀚文点头,嘴角一弯露出两颗虎牙,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整好衣摆,喻文州站起身,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偷偷摸摸跟下山来了?”还未说完,突然觉得额角一凉,他用手摸了摸,湿润润的。
卢瀚文在一旁开心的尖叫:“雪!下雪了,师兄!”
喻文州跟着他仰头望向天空。


冰凉粗粝的雪洒下来,很快在已经破败的植物和稀稀落落的房屋上披上薄薄的白纱,喻文州在半山腰上看这景色,渺远空灵又绮丽梦幻,他好像能听见雪花落在瓦片枝头那微弱轻微的温柔声响和白色寒冷的鲜花在山峦湖泊和城镇绽放的声音。世界渐次归于纯白,只有轻微的声响存在了。


 


原来已经是冬天了啊。


 


***


 


居然已经是冬天了!


 


黄少天忿忿地想。他缩着膀子躲在山洞里,冷的发抖。


冬天真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季节。


雪花大朵大朵飘进来,冰凉彻骨,岩石也是冷的,上面小小薄薄一层苔藓类植物可怜巴巴地冻成硬硬的一片,黄少天可怜的像那个没爹没娘的小白菜,他抽抽鼻子往山洞里面挪了挪,运功驱寒。


半响,身子好容易回暖一点,肚子却咕咕叫了两声。


哦。黄少天难得的沉默了。


 


饿了。


 


唉!一代剑圣黄少天!此刻又冷又饿、饥寒交迫,龟缩在一个破山洞!真是可悲可叹!


 


那么!他,是怎样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此事说来话长。首先,我们要知道,黄少天话有点多,然后,我们更要清楚:他喝酒之后话更多,所以有一天他和别人磕牙的时候磕嗨了,上下嘴皮子一动,把魔教教主韩文清喜欢穿花裤衩的事情说出去了!


唉,暂且不论他是咋知道的,你说这事他做的可不厚道,人家喜欢穿花裤衩是人家的爱好,你不能把它当作磕牙的谈资,是吧?


韩文清那是什么人,一听有人传播自己的“小爱好”,当即拍案而起,就派人打听了,魔教那是啥办事速度,当天黄少天的大名就送上了教主的案头。


于是黄少天就干脆利落的被魔教通缉了。


魔教势力遍布天下,它发出的通缉令,那是啧啧啧……昔日威风八面的剑圣被追的犹如丧家之犬,可怜的黄少天现在就连上茅房都要提防有人偷袭。


江湖人将此事戏称为“一条花裤衩引发的通缉”。——逼的黄少天现在只能躲在这个郊外的小山洞,就连从不离身的佩剑冰雨也在狼狈仓惶之中遗失。


唉——此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笔者在这里也要掬一把同情泪的。


 


***


 


北风吹,雪花飞。


 


卢瀚文义正言辞道:“剑客——是要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人在血色江湖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所以我必须下山来历练,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


他把末尾两个字咬的重重的,一脸倔强坚决,喻文州拿他没办法,只好带他一起上路。


 


江湖上“一条花裤衩引发的通缉”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喻文州和黄少天什么关系我们都知道。但是喻文州下山第一次在茶馆听见有人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手上端着的茶碗却纹丝不动,他垂下眼睛听那桌客人说黄少天被人一掌拍下断崖,血溅的跟不要钱一样,然后面不改色慢慢饮尽那碗茶水,就像那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茶叶是劣质的陈年仓库货,茶水透着苦涩潮湿的霉气……喻文州喉结一动,还是咽下去了,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然后听见卢瀚文焦急地:“黄少天师傅……师傅有难,我,我们……”


喻文州轻声道:“食不言。”


卢瀚文的包子脸慢慢鼓起来,显然有点生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师兄?”他问,“吃饭要紧还是救师傅要紧?”


喻文州叹口气,放下箸,说:“不是我不担心,只是你师傅应该没事的,他可是剑圣,谁能逼得少天如此狼狈,应该是江湖传言夸大其词,再说……”他停了停,“再说无人知晓你师傅现在在哪里,着急也没有用。”


卢瀚文闻言愣住了:“我,我以为师兄肯定知道的,师傅离开前没和你说吗?”


喻文州冷静地说:“没有。”


“这,这不对啊,师兄你应该知道的。”卢瀚文下意识的反驳,在他的认知里,喻文州师兄和黄少天师傅关系那么亲密,怎么可能连对方的行踪都不知道。


“……”


 


卢瀚文发现他果然还是太嫩了,他根本搞不懂大人之前的恋爱。


之前他以为师傅和师兄整天如胶似漆密不可分,肯定要在蓝雨山秀一辈子恩爱了。结果黄少天师傅伤好之后还是说走就走了,他给徒弟留了一把剑,却没有给那么深爱的师兄留下任何东西,甚至连行踪都不告知,一点恋想的余地都没有。


他接着以为可能是可怜的师兄芳心错付,所以体贴入微地偷偷摸摸下山跟着师兄,怕师兄想不开做点什么傻事,结果今天一看师兄这冷静自持的样子,只怕自己对黄少天师傅的担心都比喻文州师兄多,看起来师兄也不见得多在意黄少天师傅。


唉——卢瀚文被自己打脸啪啪啪两次,他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也就是两个根本不互相喜欢的人之前秀恩爱秀的整个蓝雨山都被闪瞎了吗……这么说突然有点可怜那群单身狗。


但是要说他们俩的感情是假的,卢瀚文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抵触这种想法。


……当然,至于未成年卢瀚文为什么如此简单轻易的接受了自己的师兄师傅是对基佬这种事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然而卢瀚文不知道的是,其实黄少天毫无顾虑的离开这件事里最生气和难过的人是喻文州师兄,哪怕是在他眼里无所不能,时刻看起来都冷静可靠的喻文州师兄,其实也会有生气难过这种正常人的感受的。喻文州这种人,就算好像什么事都在计划掌握中的样子,在恋爱里难免也会犯固执倔强这种小脾气,喻文州他也以为对方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哪怕是真的要离开蓝雨山,也要至少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但是对方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自己是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怎样都必须离开我吗?”这样消极的情绪就让他感到绝望难过。他想,自己应该是一厢情愿的,毕竟这场情事里面主动出击的是他,半强迫半心虚占有对方的也是他,黄少天本来只是当他为兄弟,愿意陪他走走过场已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会有留恋。


 


喻文州也是个男人,他不会像个小姑娘一样为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失魂落魄,也拉不下脸不依不饶地去问对方什么,他觉得,既然黄少天对自己没意思一走了之,那就如对方所愿,天涯永不相见也可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有这一点,他是可以做到的,他一向冷心冷情,忘掉一个人并不难办到。


 


喻文州和卢瀚文两个人吃过饭,又四处打听了一下哪里墨镜比较好卖,就出发往城外赶去。


大雪窸窸窣窣地下着,虽不大却一直没停。不过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五感异于常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赶路也没什么问题。


行路至一半,喻文州怕卢瀚文撑不住,于是喊住卢瀚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卢瀚文从兜里摸了几粒蚕豆吭哧吭哧啃了起来,吐息间尽是湿润的白雾。


他在一颗雪松树下站着,树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间或树枝承受不了积雪的重量,抖落几蓬积雪下来。


有一篷恰巧钻进卢瀚文的脖子里,少年冷不丁被冰的一激灵,手一动漏了两颗豆子出去,吃货卢瀚文抹抹睫毛上粘的雪片,跑出去捡那几颗一蹦一跳滚出去的豆子,喻文州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少年捡完最后一颗豆子已经离开树下几步远,他拾起蚕豆,却不知发现了什么维持着那个捡豆子的姿势却没有动,反而在雪地里刨起什么东西来。


卢瀚文背对着喻文州动作着,喻文州有些担心,就索性戴上兜帽上前看一看。


 


城内因有人打扫所以地上没什么积雪,然而喻文州卢瀚文两人赶路许久离城太远,早已到了郊外。雪积了不少,卢瀚文在雪里扒拉扒拉半天,摸出个物事的头部,他拿着那个头用力往外一拽——


少年惯性向后退了几步,只听泠泠一声脆响,手上赫然一把长剑,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剑身莹蓝透彻,映着雪泛起粼粼的光,刀口锋利吹毛立断,泛着暗色,显然是饮过鲜血的。


这便是江湖第一剑圣的佩剑——冰雨,名副其实。


 


喻文州才走过来就看见卢瀚文从雪里刨出个什么东西,待走近了看清楚登时明白过来,他喜欢那个人那么久,哪里认不出来。只觉得那刻斗篷兜帽都没什么作用了,遍体生寒,寒风夹杂着雪花从胸口环绕到咽喉,仿佛冻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卢瀚文张着嘴,冷风灌进来,他却毫无知觉。


两人面面相觑,天地间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一时竟然有些安静。


 


半响,卢瀚文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他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黄少天师傅教我剑法时说的第一句话。”


“嗯……”


喻文州感觉他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只突然想起来之前茶馆那个人的话。


 


“……剑圣被迫逃到荒郊,背后是万丈断崖,前面是魔教追兵,前有狼后有虎,他左避右闪,酣战了好一番,不愧是一代剑圣……”


“……那一掌如何厉害,掌风甚至隐隐带着金石之声,说时迟那时快,剑圣猝不及防,大叫一声跌落崖底,草木飞沙携带卷走不少,那山崖何等高,哪怕是黄少天这样剑圣一般的人物跌下去,也是凶多吉少,那时候……”


“……”


 


那时候他以为他根本没有在意那个人的高谈阔论,只当作无干之言一笑置之,但其实身体下意识就把任何与“黄少天”这三个字有关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他欺骗自己已经忘掉那个人,可是身体却不会说谎,它诚实地告诉自己的主人:你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他。


这束明亮温暖的光已经镌刻在骨髓里,你没有办法抹去。


 


他想起他们初遇,杂乱肮脏的小巷里,那个人对他伸出手,月色朦胧,光影绰绰,但他的眼睛像小兽一样机灵敏锐,湿润润的在黑暗里好像会发光。


那一刻,喻文州回忆,他心里应该下意识在想:我得把这束光留下来。


 


风把兜帽卷下来,软软的落到背上。青年乌黑的头发上落了几片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孤零零立在这惨白的荒原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不知道哪里安放手脚。他怔怔看着那把孤零零的剑,如何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下了然,却不愿意相信,只觉得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他喉间一热,有什么带着铁腥味儿的液体涌上来。


他想,他果然不是个好人,居然连自己都骗——他对自己撒谎说:你可以忘记那个青年、可以忘记月下对酌、忘记携手同游纵情山河。纵然那是一道谁都想要的温暖璀璨的光芒,你也可以毫无留恋的放手。作为蓝雨山下任继承者,你肩扛重担却无所不能,你没有做不到的事也没有忘不掉的人。


他也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但事实是他就是一个可鄙丑恶又可怜的心口不一的家伙,他根本放不了手,他在欺骗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他不想要找到那束光。


 


而现在,光熄灭了。


 


他于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觉得有点茫然和难过。


他曾经想过再次见到对方要说些什么,是把酒言欢还是相逢一笑,可是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他想,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对对方的爱换回对方的生命,他愿意两人永不再见,他愿意永远得不到对方。如果他痛苦想念永远不能得偿所愿,少天就可以活过来的话,他愿意等价交换。


 


【星辰陨落在荒原大海上,于是这个世界,万物归于永恒沉寂与荒芜。】


 


***


 


黄少天觉得这次自己亏大发了!


 


他小时候看那些戏本子,里面主角跌落山崖不是得到绝世武功就是美人相救,结果轮到他被人推下山崖……他啥也没有!


他只有一汪寒潭在山崖底下等着他,扑通一下从悬崖上面掉下去,呛了几口冷水,大冬天的受死罪了。


费力爬上岸,黄少天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给一掌拍他下悬崖的那家伙一个中指。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上天垂怜,他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带着眼镜的家伙。


黄少天眨眨眼睛。


 


张新杰:“你好。”


黄少天:“……”


张新杰:“你终于醒了。”


黄少天:“……”


张新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黄少天:“……”


一代天骄黄少天居然连续用了三次省略号!!


真是难以置信。


然而更难以置信的是张新杰后面说的话。


他见黄少天没有反应,想了想,说。


“抱歉我教的通缉对你造成了困扰。”


“其实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找你澄清一下那些传闻。不知道是谁误传成了追杀令。”


“可能是剑圣大人昔日的仇家利用这次机会对你造成不利,但他利用霸图教——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教会彻查这件事给你一个结果的。也请剑圣大人帮忙澄清一下这些日子我教的负面传闻,麻烦了。”


一直犹豫要不要竖中指的黄少天干脆利落地双手双脚给张新杰竖了四个中指。


 


韩文清突然插话说:“其实……我喜欢穿红裤衩。”


黄少天把四个中指转移给了韩文清。


 


“……”张新杰干咳一下,推了推眼镜,取了一个包裹交给黄少天:“在你昏迷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这里。”


“是个年轻的术士,和一位同行的少年剑客,他们托我转交这个包裹给你。”


黄少天顿了一下,轻声问:“他们有说什么吗?”


张新杰摊摊手:“事实上,他们很快离开了。”


 


黄少天坐在那里发愣,不明白是怎么了。


张新杰韩文清都退出去,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黄少天扯着包裹的结打开,赫然一把长剑躺在里面,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剑身莹蓝透彻,泛起粼粼的光,刀口锋利吹毛立断,泛着暗色,显然是饮过鲜血的。


这便是江湖第一剑圣的佩剑——冰雨,名副其实。


 


宝剑失而复得,黄少天又惊又喜,既好奇剑怎么会辗转到喻文州手上,又奇怪对方为什么不停下等他醒来和他叙叙旧。


再细看,剑身下面居然还压了一张纸,黄少天奇怪地抽出来打开……


 


——END——


15/02/10






今天在整理lof,看见这篇……呃……发现有姑娘对这个结尾不太懂。


可以看倒数第二段喻队结尾那里,暗示着他以术士的力量施展秘术换回黄少的生命,代价是他永远不再见对方,牺牲自己的感情。


结局那封信可以理解为是喻队的解释,或者小卢想对黄少说的话,也有可能是老魏、景熙……他们托喻卢二人转交的信,因此是开放性结局,HE和BE自由心证。至于我本人的看法,文中有暗示的……


以及——


全职已爬墙……留着这几篇怀念一下我爱过的青春吧,谢谢当初和我一起疯狂的姑娘们。


15/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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