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愚人方舟 01-12 end

白色草莓熊:





现架背景


亲兄弟年上play


之前的坑填完了一起放出来








01


黄少天进门的时候,保姆在玄关神情不甚自然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月光照进来,被屋子里厚实的绒窗帘遮得只剩一团漆黑的轮廓,黄少天注意到台阶下的鞋柜旁多出来一双摆放整齐的、不属于他的皮鞋。




看了一会儿,他才垂下头换好鞋,对欲言又止的保姆露出一个“无妨”的安抚微笑,接过对方早早备下的热牛奶,小口小口抿着慢慢走上楼。




二楼的书房灯光很暖,喻文州站在书柜前,少见的穿得很休闲。




质地很好的浅灰色开衫上衣,同色系的家居裤,没了拘束的领带,通身家常。在晕黄灯光折射下,英俊的脸庞神情显得悠然放松,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毕竟在黄少天的记忆里,自从大学毕业进入到家族公司,喻文州几乎就将规范标准刻进骨子里,不张扬,内敛而含蓄,一举一动克己复礼得可以随时面对无死角的镁光摄像头。




黄少天没出声,默然站在原地,望着他挺拔的侧影。




“少天?”喻文州很快瞥见他,看黄少天盯着灯愣在那里,便走过去,亲手将他手里空了的玻璃杯接过去。




“怎么傻站在这里,也不说一声。”




黄少天半天才回一个:“噢…”,往喉咙里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转了转耳垂上坚硬冰冷的金属耳钉,用一贯轻松的语气:“怕打扰你工作嘛。”




他笑着说:“还因为三天两头看不见你的人影,太惊讶了。”




喻文州也淡淡地笑了:“最近还好,不是太忙。”




他揉了揉黄少天染成浅色的头发,停顿一下,接着从抽屉拿出一个透明盒子,就像掏出一把糖逗小孩子般的温柔姿态递给对方。




“顺路带的。”




毫不意外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黄少天低头一看,默默升起一股“就知道会有的”的预料既定感。




手中的盒子赫然是一款最新出的限定版手办,精湛的工艺将金发的高人气漫画男主角雕刻得栩栩如生,造型英姿飒爽。




源自初中有段时间黄少天沉迷一部热血少年漫,买了全套漫画书,还喜欢收集相关的各种手办。喻文州知道后,于是就发展成要么自己出国带,要么有时是专程托人买的习惯,只要有新品第一时间让助理送来给黄少天,从豪华装、限量款、纪念款到盒蛋,甚至绝版的GK原型师未涂装版,琳琅满目放满了几个柜子。




在放满昂贵古董、文献古籍,装潢以厚重桃木为主的讲究书房里,五彩缤纷的动漫小人简直可称独树一帜,一片活泼。




脑海里掠过无数画面,黄少天叹口气,犹豫不决斟酌着语调:“其实,漫画都完结了。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你没必要再特意每次都买,这个系列的价格还特别坑。”




喻文州不以为意,执起黄少天的手帮他拆开,一起组拼好CG小人的武器衣物,动作娴熟而沉稳,再小心放进透明的柜子里。




黄少天无奈地撇过头,不得不与喻文州并排站在一起,感受到彼此逼近的气息。




隔着玻璃扇门,投射出二人的身影,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间只有气体缓缓的涌动沉淀声。




喻文州注视着黄少天垂下眼睫的侧脸,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一遍,像是要直勾勾刻进心里。




不疾不徐,从发梢到指尖,从削瘦的肩头到流畅的脊背,从胸前的校徽到脚踝松松挽起的裤脚,好一会儿,眉宇一挑,喻文州才开口:“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学校不好吗?”他问。




“挺好的。”黄少天比了个手势,絮絮叨叨:“老师很好,同学很好,餐厅也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学期,还扩建了一层,但是不知道菜怎么样。你也在那里呆过,知道学校变来变去就那家常几样,周三文昌鸡周二沙茶牛肉周一晚上有特别甜品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蜜汁叉烧……”




全是废话,满是破绽,但黄少天最擅长的就是维持气氛,任意将话题发散到十万八千里,让人捕捉不到重点。



喻文州静静凝视着他,半晌开口:“我最近都在家,有什么都可以问我,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黄少天立刻扭过头,眼睛瞬间瞪大:“啊?”




声音高了几度,无限回荡在房间里。




下一秒,他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失态,急忙抢先解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随便怎么样都可以的。你本来工作这么忙,还要天天回家的话,太麻烦你了吧……”




喻文州深深看着他,说出的话却言简意赅而不容拒绝。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兄弟。”




还没到十月,房间里非常暖和,可有些地方终究是冷的。




黄少天目光与他对视,心里忽然一痛。








02


夜晚的房间。




黄少天躺在床上,沐浴过后的皮肤潮湿,湿漉漉的头发散在深色的床单,水珠沿着额角缓缓滴落。




他随手抓起床上一个柯基玩偶压在脸上,带着某种自我厌恶与自我痛恨。




那个玩偶是小时候某次去游乐园玩耍时,黄少天记得和喻文州一起在抓娃娃店抓到的,作为奖品不见得针脚有多好,胜在厚实的棉花手感很柔软,黄少天习惯一直放在床头,玩偶都有些旧了,颜色不复鲜亮,还一直摆着。




喻文州和黄少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黄少天不声不响认祖归宗时已经快6岁,连姓都不必改了。他不像喻文州,生母早逝,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教养,处处优秀,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对喻父来说继承人有一个已经足够,多黄少天一个或是一堆孩子,孩子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分别;和养一只猫、一朵花、一只雀或是什么稍微名贵一点的宠物一样,从根本上说,只是履行一种意外的义务。




黄少天那个时候已经渐渐懵懂地明白一些事理,知道带他回家的男人说是父亲,并不恰当,毕竟他的生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男人,他最开始也没有将这座屋子里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视作哥哥。




毕竟他和喻文州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关系就更尴尬了。




只是阴差阳错,他们的距离并没有永远保持在平行线的两边。




黄少天第一次见到喻文州时,喻文州比一般那个时段的男孩子好看不少。




在黄少天随喻父进门的那一天,喻文州刚放学回家,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认真看新闻,穿着墨蓝色小西装系着制服领带,白净又斯文,神采端整,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一股温文尔雅公子哥的味道。




如果是其他世家里的长子遇到这么个情况,对突然冒出来的兄弟姐妹不掐死就算好了,喻文州不仅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摆脸色发脾气,他竟然还提前去买了很多童话和外国短篇故事,以及小男孩喜欢的玩具堆在家里,满脸平静地等待。




黄少天拖着一个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行李箱,气喘吁吁,两人四目相对,张了张嘴,对方就开口了:




“你好。”




“我叫喻文州,你叫什么名字?”




可黄少天还没来及发出声音,喻文州就忽然有点意外,很认真地疑惑:




“诶,是个妹妹?”




喻父身边女人就没有没美的,小时候的黄少天自然长得很可爱,毛球帽子包裹着巴掌大一张脸,大眼睛长睫毛,亮闪闪的。




一阵静默。




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能听懂了,黄少天眉头一皱,扯下出门时母亲给带的绣着太阳花的天蓝色围巾,三步两步踢踢踏踏,颤着嗓子立刻跳起来分辨说自己不是什么“妹妹”。白皙的腮上泛着羞愤的潮红,口齿不清的黏糯童音迸发出来,分贝很大,吵得喻文州耳膜要爆炸了。




富丽堂皇的房子里从来没有这么生机勃勃过,像往平静冰冷的陈列馆丢进了一串鞭炮外加七八个喇叭。




一旁的喻父漫不经心地吩咐大儿子:“这是你弟弟,黄少天。”




“作为大哥,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他。”




按照一般电视剧的发展,喻文州本以为父亲会带回一个战战兢兢的怯弱小朋友,可黄少天实在没有半分悲惨的样子,适应得很快。




他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发育很慢,胳膊细得吓人,性格却非常开朗,亮晶晶的眼睛经常一口一个“漂亮姐姐”,逗得保姆眉开眼笑。同时一点也不记仇,惨不忍睹的初次见面后,对于大了他六岁的喻文州,很快相处得很好,有求于人时会甜甜地喊“哥哥”,更多时候则没大没小,张口闭口——




文州。




喻文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活泼的孩子,将刻板平静的生活变成鸡飞狗跳的连环画,所幸他对待凭空出现的兄弟态度非常张弛有度,第一次见面后,他心里一突,自己都为自己的上心感到意外。




黄少天有次因为调皮被父亲训斥得很惨,哭闹不止,他就抱着抽噎的黄少天坐在壁炉旁看彩页的故事。或许是来自于血缘的吸引力,后来黄少天看喻文州做功课,就会凑过去让喻文州给他读故事,要是不应,他就耍赖,喻文州只得把他抱在膝头,黄少天坐久了就犯困,靠在对方怀里睡过去。




春来夏走。




某一年的冬天他们的父亲带他们到港岛过年,大人们平日里的应酬总是冗长而枯燥,尚是小孩的他们得以每天出门到附近的游乐场玩耍。




南方的冬天室外不见得有多冷,但是风很大。那是黄少天第一次出远门,衣服拉链也没拉好,就兴奋地乱跑,十三四岁的喻文州已经很有大人的样子,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围到黄少天的脖子,像裹一个礼物一样将黄少天包得只剩眼睛,牵着黄少天把对方手塞到自己风衣口袋里。




热闹喧嚣的游乐场,黄少天就像一个萌萌的抱抱熊,一团软肉。跑来跑去米色的围巾尾梢在空中划出一条条明亮的弧度,又像一只活泼的幼犬,人见人爱,连糖果店的老板都愿意给他做一个格外大、糖霜格外多的彩色棉花糖。




路过夹娃娃店,跃跃欲试的黄少天转头问哥哥,你想要那条蓝色的鲨鱼公仔么?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指着奖品最顶端的那只最大的明黄色柯基,开口问:少天,愿意送那个给我吗?




黄少天接过喻文州从保镖手里拿来的成千上百的游戏币,眼睛都亮了,最终亲手将那只柯基取下,亲手用笔一字一字写下两人的名字纪念。




五光十色的摩天轮升起,人群洋溢着欢声笑语,港岛的天空很蓝,他扑进喻文州的怀里,抬头笑得眉眼弯弯:




爱你哥哥




爱你文州




爱你。




…………




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噪音,十一年过去,回过神来,他们都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稚嫩年纪。




黄少天闭上眼,疲惫地看向天花板某处。








03


第二天的早上,因为喻文州难得回来一次,又是纯粹的G市人,早餐准备得种类精巧而丰富,装点心的编制小竹蒸笼琳琅满目,汤汤水水摆了一桌。




保姆给坐在主位的喻文州盛上粥点,喻文州客气地点头道谢。保姆摆摆手,正想笑着打趣“您太客气了”两句,视线触及到对方漆黑的双眸,笑容来不及上扬,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微微战栗,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其实说实话喻文州相貌非常清俊,按理说绝不会使人畏惧或生厌。




他的谈吐得体亲切,待人丝毫不失礼逾矩;即使是地位跟他有着天壤之别的佣仆下人,态度也依然礼貌温和,眼睛弯起的弧度能使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真诚与如沐春风般的惬意舒服。




但俗话“越是全身笔挺,骨子里愈是疏慢。”




这种太过于有条不紊的客气与微,一视同仁的好脾气好教养相处久了,同时就会显现出更有距离感的另一面,特别是身处一个庞大企业家族金字塔尖的继承人,权力与财富、多少不见天日的蜘蛛网交汇中心。长大后的喻文州,身处高位的历练中和了他的气质与相貌,即时再平易近人,也是给人一种多情即无情、仿佛隔着透明玻璃层冰冷疏离的感觉。




而像黄少天这种因为没睡好,洇着水光打着哈欠迟迟下楼的小少爷,平时吃药要哄、踢球输了会发脾气,除了话实在太多这个缺点,反而就更真实活泼。




黄少天一路揉着眼睛走到椅子边,低头几不可闻地喊了声:“早安,哥”。




难得没继续喋喋不休,把所有注意力专心放到眼前一杯黄橙橙的果汁上。




喻文州因为吃完饭后要去公司,照常是精良高定、剪裁完美的西装三件套,全身装束就黑灰白三个通用色调,比例极好;黄少天则穿着校服,私立学校统一订做的天蓝色衬衣搭配细格纹裤子,因为皮肤白皙的原因,衬得年纪更小。




他习惯把校服衣摆不规矩地全部落在裤子外边,腕间的扣子不扣全,露出纤瘦的手肢,丁零当啷带了一堆潮牌多层手环外加新款陶瓷戒指,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学生味道扑面而来。




在他们那个年纪里的人眼里应该很时髦。喻文州淡淡地想,顺手为黄少天夹了一个流沙包到碗里。




“怎么不多吃点?”




“不要挑食,少天。”




黄少天在喻文州的注视下又勉强塞了两个皮薄如纸的水晶虾饺,半碗绵软糯甜的燕窝粥:“我吃好了。”囫囵咽下,他抓起书包就准备出门去上学。




下一秒,手却被摁住,表情凝固在脸上。




“等等,我送你。”喻文州在清晨的阳光下微微一笑。




黄少天本来还有几分困顿,这下好似一根刺卡在他喉咙中,瞬间清醒了,试图反抗一下:“不,不用了吧,你这么日理万机的,李叔送我就挺好的。”




喻文州淡然说明:“没关系,不差这么一回儿的。如果我真的很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不容置喙的温度扣住手腕。




黄少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坐了对方的车到学校。




名声在外的私立学校就读学生非富即贵,即使如此,两人还是吸引了无数视线。不时有学生经过时,熟络又狗腿地招呼:“黄少好!”“黄少早上好!”“黄少,早!”……




喻文州坐在车上,好整以暇的说:“少天好厉害。”




“哪有你当年风光啦,再见再见!”黄少天一边道别,一边额角抽搐,平时早已习惯被这么对待不觉得,如今被喻文州含笑注视,就颇有几分羞耻中二的窘迫。




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去,他顺着学校门口的一排展览墙慢慢踱进去。




喻文州高中也在这所学校,只是念了一年半就转学去了国外,然而无论是特殊的家世还是无可挑剔的成绩,都使其留下了无数风云传言,甚至橱窗里还长年累月挂着这位最年轻的学生会会长照片。




如果说喻文州是学校老师们至今念念不忘的优秀楷模,被捧在手心供上神坛;那对黄少天,绝对就是又爱又恨了。




黄少天是个很有活力的少年,为人行事并不嚣张跋扈,智商天赋甚至和当年的喻文州不相上下,只是入校没多久,我行我素的性格使其毫不低调迅速混成了校园一霸,小弟一串儿,俨然不知“低调”二字。




黄少天本来也无意惹事生非,只是青春期有时候意外总是难以预料。高一下学期某次放学后的下午,接黄少天回家的家庭司机意外迟到,黄少天撑着伞百无聊赖等待时,隔着雨帘看见几个街边正在欺负人的混混,于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没多想,伞一扔,全球限量版的球鞋踏进泥泞的水坑,就直接上前亲自出手教训。




事后发现那帮混混是几个有名的高年级富二代,说是富二代,放到黄少天面前也不够看的。事情很容易解决了,但是至此过后,在他什么也没做、自己也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隐隐有了校园新一霸的名头,有了一群成天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官二代拥簇聚在他身边。




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们无处安放的叛逆荷尔蒙做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滔天罪行,最多今天泡个妹、明天干个架的校园调剂生活范畴。




黄少天心念一动,转身去理发店染了一头金发,打上两排亮闪闪的钻石耳钉,就成了这帮崽子的头。




橱窗照片上年轻几岁的喻文州眉眼清朗,目光沉稳有神,嘴角微微上扬,俨然一幅名校佳公子的样子。




黄少天逞强似得每天与他对视,像照一面镜子,两人穿着如出一辙的校服,同一颜色,同一款式,还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却一点儿也不像。




喻文州与黄少天相貌都偏遗传各自的母亲,如果不是进门时亲子测试做过三次,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血浓于水的兄弟。相貌上,喻文州的轮廓更立体,眉骨深邃,鼻梁高挺,整体清俊而内敛;黄少天则完全是他母亲一个模子复刻下来的升级版,柔和妍纯,这下染了金发打了耳钉,生生多几分凌厉矜傲,带上了少年特有的泠然精神,朝气飞扬。




16岁的那年,黄少天升入高二,也是喻文州大学毕业正式进入公司的同年,两兄弟开始聚少离多,喻文州开始走在继承人的路上,拉开马不停蹄、飞向世界各地的人生序幕,实在抽不出时间赶回陪弟弟过生日。




百忙之中在早晨和黄少天打了个电话,说在慕尼黑给他带了礼物,黄少天心疼声音里强掩的沙哑疲惫,连话痨程度都硬生生克制下来,忍住啰嗦与絮叨关心,打了个人生中最短暂的电话。




只在生日的那天放学傍晚,静静注视了很久橱窗里的喻文州照片,黑发俊脸,整齐端正的校服,黄少天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能多想,你们是兄弟。




可是,他们明明又那么不像。








04


学校的日子平静而普通,黄少天胡思乱想混过了上午,就照例带着便当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天台度过午休时间。




家中人前人后的规矩很多,但在学校,一群正值年少叛逆的贵族子女就没那么讲究,三三两两抽烟喝酒、打牌调情。黄少天一般不参与其中,但乐得看同龄人七嘴八舌,挥洒青春。




有人试探地询问黄少天未来的打算。黄少天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问人也识趣不提。




空旷的天幕,整个天台很快洋溢着热闹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戏剧性的,忽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推开门,语气不善:“谁是黄少天?”




嬉笑打骂声中断了几秒,一群男男女女环视一圈,面面相觑。




“黄少天是谁?给我出来。”




来人又重申一遍,洗得微微发白的校服干净整齐,穿戴得一丝不苟。五官端正,头发理得很短,看着非常正派,站在一群纨绔子弟里画风就不对,像棵笔挺精神的杨树。




只是因为阴沉着脸,薄薄的嘴唇抿着,本来很精神的双目里冰冷的寒光几乎要化成实质。




黄少天对气氛的变化浑然不知,正带着耳机窝在天台最里侧的座椅上打游戏,最普通的校服,带着一顶鸭舌帽,和旁边几个一身名牌时髦行头的男生比起来简直低调无华到质朴。不过作为最有权有势的小太子,还是占据了整个天台最舒适的位置:视野绝佳,通气一流,暖烘烘的斜阳裹挟着适宜的微风。




还好黄少天自己有点理智,拒绝几个女同学亲手剥水果的主动帮助,不然画面就更不能看了。




和这懒懒散散、特别“骄奢淫逸”的做派比起来,这位愣头青似的外来客人就显得格外一身正气,很不好惹了。




平日里和黄少天关系最近的郑轩无可奈何,顶着众人的目光迎难而上:“这位同学…”




“我叫于锋。”




“行,这位于锋同学,你等等哈。”




“黄少。”郑轩硬着头皮戳戳黄少天的肩膀,“有人找你。”




黄少天犹自沉浸在游戏关键高潮中,屏幕上剑客挥舞着光剑,费了老大劲才终于要把对面的战斗法师击败,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被抓到破绽的对方瞬间毫不留情反杀,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嘲笑挑衅,而金发的剑客无可奈何的,只能躺在地上僵硬地等待死亡冷却时间。




“靠!我去!”黄少天痛心疾首地喊,然后略不耐烦地抬头,迅速说了一堆:“好可惜,没看见1V1战局胶着正在放技能么,明明差一点就能保持连胜,谁啊?我哥来都敬谢不敏。”




他非常年轻的脸还带着一些稚气,翘着的双腿一晃一晃的,线条清丽的五官因为不满皱在一起并不凶神恶煞,反而带着点漂亮的嗔怒。




但名叫于锋的年轻人显然不吃这套,铁青着脸,盯准了径自喋喋不休的黄少天,直接三步并两步迈进天台。




黄少天还在诉说敌方阵营的那个战斗法师多么多么可恶,都没注意直奔他来的来人,直到旁边郑轩露出惊恐的神情,他才转身看去。




一片阴影投射而下。




“呵。”像是有人冷笑一声。




黄少天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砰”的响动,拥有着巨大力度与冲击力的一拳已然砸了过来——




在女生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整个天台都陷入了骚乱。




那一拳实在非常用尽全力,黄少天整个人摔倒在地,躲闪不及之下左脸及以下生生挨了几乎全部的力度,破裂的嘴角很快淌下血迹,锁骨脖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斑驳青红。




有女生哆嗦着,刹那间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很快四五个男生上前拉开于锋,恶狠狠地毫不客气直接就开始动手还击。




最先反应过来的郑轩把黄少天扶起来,心惊胆战得看:“没事吧?”




“这都是些啥事…”




黄少天咬着牙一言未发,花了半天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揍了。




自从到了现在的家庭,他就没被碰过一根手指头。喻父从不动手教训儿子,信奉如果孩子犯了错,那自有受到教训反馈的时候。他站在家族的背后,贴着喻文州弟弟的标签,一路顺风顺水,千金白银养大,除了高一那次见义勇为,再也没机会和人动过手。




黄少天还记得当时喻文州得知他动手打架时的态度。明明是他动手,被他打的人已经被揍得可惨,但喻文州不费吹灰之力,继续选择让对方家庭都再无立足之地。并找到他谈话,表明希望从此在学校随身带保镖,保证人身安全。




想起来,黄少天就一阵头痛。




“要不要问问这小子是哪来的人,到底啥情况啊,”郑轩忧心忡忡的建议。




黄少天擦擦嘴角,想到喻文州的反应,没被人揍后的气急败坏,反而看上去比郑轩更忧愁。望着被人拳打脚踢的于锋,神情还带了一点难以形容的惆怅。




“不用了,敢在我面前耍狠耍成这样。”




“他死定了。”








06


回家进门的时候,静悄悄的,保姆在厨房。




黄少天有点庆幸喻文州还没回来,他下午才发现摔倒时腿也扭了,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等疼痛缓解了些,才自己走出校门坐车回家。




这个时候踝骨肿起来,脱鞋已经有点痛,黄少天摸索着,结果还没走两步,一抬头,喻文州就从沙发上站起,往玄关来。




手指擦过他的脸颊,触感令黄少天微微一愣,忍住不想要加快脚步回二楼房间,一只手却撑住他旁边的玻璃。




“怎么回事?”喻文州扳过他的侧脸,看到下颌上一块淤红。




黄少天想也不想选择隐瞒:“摔的。”




“摔能摔出殴伤?”




喻文州比对方高一点,面对面黄少天正好在他的肘弯,秋季的校服长裤只有薄薄一层,喻文州手往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




一摸到脚踝,黄少天就“嘶”了一声




“脚受伤了怎么不说?”喻文州干脆把他抱起,“家里有医药箱,我先帮你看看。”




黄少天从上初中起就没怎么接受过兄长的背和拥抱,很有些不自然。




喻文州把黄少天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很认真帮他清理了一身擦伤,给脚踝上了药酒,嘴角贴上创口贴。




不等喻文州发话,思来想去,黄少天自己就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




下午他一点事也没有,于锋反而被揍到了医务室躺着。回到教室的时候,作为黄少天的同桌,懒洋洋的郑轩基本就把事情搞明白了。很简单的误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打着黄少天这棵大树的旗号,欺负了于锋低年级的妹妹,做哥哥的哪能受得了这个气,直接就杀到“罪魁祸首”前了。




喻文州给他上药,沉思着未发一言,放着黄少天自言自语也不会冷场。




黄少天无事可做,便一直看着喻文州,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了。喻文州应该刚刚洗过澡,沐浴后的果香萦绕在两人身边,面对面贴近没有一丝缝隙,他们都能感受到互相身体的温度。




贴得这样近好像不对,好像又没什么不对,他们小时候形影不离,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大一点的时候,他离喻文州最近,也最远。




因为是亲兄弟什么都可以,但同时也什么却又都不可以。




这时喻文州突然说:“看我干什么?”




黄少天脱口而出:“你帅啊。”




喻文州“噗”地笑了。




黄少天觉得有点丢脸,抓起床上一个枕头砸过去。




喻文州接过那个枕头在光下平静地看着他,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几乎要脱口而出,瘦削的肩膀耸动,想张口组织语言,又底气不足,只好转回正题:“……我真没事。你这次就不要太夸张哈,你看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被我一帮朋友揍得也很惨,比我惨得多。据阿轩说手腕有点开裂,骨头都快露出来了。”




“我真的没事,就是印子重了点。”担忧对方正在生气,黄少天眼巴巴补充强调。




“是么?”喻文州闻言低头,若有所思地托起手,真的很仔细地检查起来。




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挑起黄少天尖尖的下巴,戳那端破裂出来的嘴角;过了一会儿又改捏对方的脖子,一会儿掀起衣领检查大片泛红的锁骨皮肤,来来回回像抚摸一样的动作,温柔地摩挲。




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呼吸缠着呼吸,近在咫尺,随着胸口起伏。黄少天坐在床边,视线下垂,流连在喻文州的手指数秒,倏尔觉得有点耳根发烫,好像自己的身体被被肆意把/玩揉/捏怎么似的。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要不明天把家庭医生叫来吧,今天太晚就别了,打扰人家休息。”败下阵来,黄少天近乎纠结地开口。




喻文州按摩着红肿的踝关节,侧头微笑的拒绝:“不用。”




黄少天的脚一看就没怎么走过路,短袜晃悠悠滑到脚尖,握住的部分连茧子都一点儿没有,纤纤白白,光线交织映衬下露出的皮肤没有一丁点瑕疵。




黄少天被按得既痛又舒服,呲着虎牙,装作不在意的问:“那你不会让那个于锋退学吧,我听说他家境也蛮普通,自己还得打工什么的。”




接着绘声绘色讲述对方多么惨,要是喻文州动手,自己的形象要变得如何仗势欺人如何如何糟糕。




喻文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另一只空出的手捏住对方下巴的擦伤处:“少天真心软。”




“好善良。”




黄少天条件反射地想用虎牙去含受伤的嘴角,却碰到对方作乱的手指。




“别,疼…”少年的表情霎时变得非常生动,心里千百转情绪涌出,无法反驳,难以否认。




一阵眩晕,脸这下彻底红起来,泛起淡淡的绯色,他只好摸着鼻子说道:“噢,那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静谧的夜晚,偌大的卧室静悄悄的,远离喧闹的别墅二楼窗外连彩色霓虹都见不到。




空气缓缓涌动,黄少天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十分诡异,他坐在床上,双臂撑在柔软的床垫,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喻文州;膝盖碰着腿,视线近距离交错,一向内敛的清俊男人脖颈间的暗纹领带松开,修长的手指抚上,耳边深邃略哑的音线和剧院舞台上深情的男主角如出一辙,只是带上不容置喙的味道。




喻文州温和地望向他,黄少天一动不动。




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靠近。




喻文州,黄少天




就好像被人用无形的绳子捆在一起不分离似的。








07


黄少天的伤第二天基本就没事了,生龙活虎去了学校。




课间中途时间,还缠着绷带的于锋沉默着来到他的班上。显然喻文州虽然那天晚上没有回答黄少天的请求,还是手下留情。




于锋不甚自然地站到黄少天座位面前,很硬邦邦地开口:




“对不起。”




像一座小山似的,介于少年与成熟男性过渡的青涩面孔神色非常忸怩,整个人就和他理得短短的发茬一样,宁折不挠。




表面看上去不卑不亢矜持的点头,其实还是相当臭屁。欠揍又很有意思。




黄少天撑着下巴笑起来:“这话其实我也应该跟你说一声。你的手没问题了?我听说你还是校队的。”




于锋缓缓摇头。




黄少天又饶有兴致感慨一番事情来龙去脉,最后煞有其事得认真总结:




“你真是个好哥哥。”




高端二世祖就是二世组,连自信都是鲜活的,天生讨人喜欢的长相,恃靓行凶,仗着自己有副好卖相就非常坦然地泯恩仇。




很快黄少天就和于锋混熟了起来,他那种自我但又热烈的性格其实非常感染人。于锋不喜欢二世祖,不过黄少天相处下来他还算顺眼,想想黄少天作为一个天差地别、有资本随便整死他的身份,还喜欢蹲天台每天偷着打游戏,于锋又觉得他很接地气,有时黄少天叫上他一起玩,就去了。




郑轩对于锋客客气气,一帮十几岁的小子,坐在天台上,一起看白云,一起打牌抽烟,八卦女生。




唯独黄少天坐在一群欢声笑语中还戴着耳机,认真地做着习题。即使不开口说话,他也是人群隐隐的主角(唠嗑起来就更没别人插嘴的余地了)。春寒料峭的眉眼,在高空的风中格外锐利,脸蛋上却还带着层稚气未脱的浅浅绒毛,和姣好的面容弧线形成了有锋有韵的味道。




于锋看着咂舌,看他搁在书页里的手指,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嗯……”他不知为何喉咙有点干,吞口口水,脑海里闪过今天学校里各种豪门兄弟阋墙争夺祖业的混乱家庭关系传言。




“黄少天他,他一直这样?”




郑轩飞快明白了于锋的意思,作为黄少天最亲近的小伙伴,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一件事,难言之隐的,鲜有人知的……但是他不能说。




他朝于锋挤挤眼睛,压力很大地叹口气:“他家里管得很严,自个也上进。之所以和我们混在一起,估计就是单纯喜欢热闹吧。”




很有那么点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味道。




于锋“噢”了一声,黄少天腿上躺着一本英文原装书,他垂下眼,无意间瞄见了那包装精致的硬皮书名,好像叫做The Cement Garden。




过了一个月,转眼快要进入冬天。




国外的喻父回到了暌违已久的老宅。




喻父不是什么温情和蔼的慈父,在喻文州和黄少天两人的记忆里,他的面目非常模糊,但因为没有母亲,对父亲稀少的记忆又显得深刻突出。大多数时候,他更像一个一视同仁的上司与领导,严肃冷淡。




黄少天上一次见父亲几乎是前一年的事,纵然感情再淡然,也不得不乖乖坐在饭桌上,等待父亲的提问考察。




三个男人坐在桌子上,谈不上父慈子孝,从头到尾更不其乐融融,远没有两个人在一起时的自然。




喻父先是问了黄少天几句学业,未来的打算,黄少天例行公事般敷衍过去,喻父就和喻文州不断谈论一些关于工作上的项目。




黄少天听得半懂不懂,不置可否自己埋头喝着汤。




话题进行一个段落,喻父放下筷子,突然对喻文州说道:




“你和楚家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世界猝然之间宛如被上帝粗暴地按下了定格键,黄少天手一抖,汤勺猛地掉进汤里。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怎么了?”一道严肃的声音插入。




黄少天没有说话,眼神很慌张,麻掉的脑筋却必须赶紧恢复过来,他把颤抖的手藏进袖子,神色如常,笑嘻嘻地活泼揶揄:“什么楚小姐啊,在和哥交往?我怎么没听说。”




他不敢看喻文州的脸,只听对方毕恭毕敬地向父亲说明:“不急,还在相处。”




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严格的父亲难得开了个玩笑:“你一向做事保守严谨,但追女人不能一概而论,可不能慢吞吞的。”




“自己看着办,能定下来的话最好早点把婚订了。”




喻文州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不回答的反应好像是间接默认。




他若有所思着,忽然将视线投向了黄少天,黄少天几乎快要忍受不住,转开头回避了喻文州的目光。




他胃口全无,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味同嚼蜡般随便扒了两口,匆匆上了楼。




夜晚,喻文州托着餐盘敲响了黄少天的门。




“少天,你晚饭没怎么吃。”




何必呢




黄少天想到白天在饭桌上的谈话,他现在不想看到喻文州。




喻文州等了一会儿,敛了表情,直接拿钥匙开了门,进门按开了房间的顶灯。




“少天?”




真是,有什么意思呢。




黄少天把被子拉过脸,屏息装睡,照明的灯却捣乱,刺得他眼睛发涩。




喻文州坐在床边,试探着伸出手去碰黄少天露在被子外的头发,但他遏制住了,又很快放了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餐盘放到床头柜子上,把门掩上,转身回到二楼走廊另一侧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的心都黯然下去。








08


于锋接到黄少天约他喝酒的邀请时几乎是错愕的。




可话一出口,又不能反悔。




天色将晚,偌大的包间只要他们两个人。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黄少天如此宣布,但于锋知道他兴致不高,话多只是一种惯性,有气无力的眉眼间其实什么情绪也没有。




VIP房间装潢辉煌,灯光鲜艳,桌上放满了五光十色的酒水,黄少天麻木地点了很多歌,好像只有嘴里不停飞快说着什么才能维持基本的运作。他知道自己突然就这样跑出来很莽撞,无力茫然,可他又再经不住任何的煎熬。




他也闹不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黄少天酒量很一般,加上平时不常饮又喝的太多,很快皮肤便被酒精熏出了淡淡的粉色。他唱得歌都很小众,于锋听都没听过,来这种豪华到近乎于俗气的KTV没人唱这种歌。就好像明明抱着话筒歌颂破碎的梦了,却又不肯放下身段唱口水情歌,明明流行歌更适合逐章逐句追忆往昔共情抒怀,却不知道黄少天还在坚持什么矜傲,led上甚至夸张得出现了一首西班牙蓝调,痴痴嘶哑得让于锋心里发怵。




“你别这样,黄少……”于锋斟酌着开口。




听众不捧场,黄少天自己也能连唱十几首,一个小时过去了,嘴里歌和酒不停,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问题。于锋作陪得口干舌燥,瞅着这颓废惆怅、要哭不哭的架势,胡思乱想十有八九肯定是情伤。但是,黄少天这样一个身份外貌无一不缺的少爷,不说万千宠爱,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于此。




“黄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黄少天显然不想多说,随便敷衍地“嗯…”几声,他头低歪,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踢踢踏踏一翻身,倒在沙发上,竟然将胳膊穿过于锋的躯侧,下颌便抵在对方的背脊上,像要汲取力量般,抱住了对方的腰身倚靠了过去。




直接闭上了眼睛,明显喝多了。




这举动实在措手不及,尽管隔着不算轻薄的棉质校服布料,于锋还是感觉到了背后那一瞬间带着温热体温的触感铺天盖地而来,像是带着毒性的氛醺环绕渗入神经,随随便便一靠,靠成了一幅油画,像沉睡的奥菲莉娅。




“……文…文zhou…”含而不漏的低吟在房间里响起。




欲言又止,自己是被当成谁了呢?一向性格沉稳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硬茬少年,浑身细胞都愣住了。




在黄少天看不见的角度,于锋深吸了口气,僵着脖子低头看向那一截白色的手臂,黄少天肤色比常人白了几个度,凑近了看能看到皮肤下青蓝色的静脉血管。他背脊糊了一层冷汗,无端想起自己的妹妹,长相和黄少天一样属于柔和秀气挂,胳膊却绝没有这样纤长细白,像上好的白釉瓷一样无暇,关节处还透着朦胧的粉,气质跟养尊处优的对方相比,更是被比下来几截不止。




明明快到了冬天,天气却很热,仿佛KTV里有炙热明亮的太阳在燃烧。于锋盯着洁白的球鞋默不作声,莫名的烦躁,身心俱疲,使他有点想抽烟,刚摸出烟,手就被摁住了。




“靠,难受…”




黄少天酒劲上来,晕得迷糊,什么事也没干,但好像很累的样子,眼圈湿润,毫无防备用很浓的鼻音咿咿唔唔。




于锋硬着头皮把人拖起来,看他眉头紧紧皱着,整个人温度都偏高,应该是发热了,脖颈间还有点零零星星的小疹子。




于锋很着急:“黄少天,你好像是过敏了,你有什么过敏源吗?”




黄少天对很大反应的于锋挺疑惑的:“没有啊…”他额头汗涔涔的,即使眉眼都红了,褐眸调转一圈,不紧不慢,半天才回想起:“我…我见你之前去纹身了。”




语气就跟来之前顺手吃了个橘子一样。




于锋惊讶又语塞:“你去纹身了!刚纹完身你喝什么酒?”




黄少天无暇回答,有点更难受,弓着背挣扎着要埋头去吐,弯腰露出一截腰肢,于是那一串新鲜出炉,还微微渗着血的纹身影影绰绰地露出来。




晃神瞟见了一点痕迹,好像是某一个字的字样。




于锋瞎猜着,觉得自己像窥见了一个不甚明了的漩涡,每个人都有着秘密的禁区,他烦躁踌躇地捏着纸巾,话筒从腿上滚落下去,在房间里发出砰砰的声音。




他半扶着黄少天,汗湿的手几乎扶不住人,踌躇着,鬼使神差着,想要掀开那截阻碍视线的衣摆,却适逢KTV屏幕上歌曲的间奏停歇,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彻起来,刹那流转的手机铃声像饱含深意——




惊诧之余,接踵而来的是微妙的如释重负感。




于锋艰难地从黄少天裤兜里捞出来,还差点手一滑让手机惨遭酒水的浸泡,一阵手忙脚乱,还好铃声坚持不懈的配合到被拿出来的那一刻。




定眼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




喻文州。








09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在车上,意识到自己好像枕在某个人的腿上,往上看去,却是一张黄少天很熟悉的脸,从小看到大,但出现在此时着实有点措手不及,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有微凉的风从空调里吹出来,让通红炽热的脸颊降温不少,恰逢喻文州抬起眼睛,他浑身明显还是工作状态的模样,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蒙了层光,像泉潭一样,让人有种溺水般的深沉隽永感。




眼神迷离,愣愣看着,黄少天猛得一下就清醒了,迫切想知道此刻的情况,却又因为还未散去的酒精做祟,没能打挺坐直身子:“我怎么会在这儿?”




喻文州无奈的将人扶正,温和地说:“下班后给你打了电话,你同学接的。说你不舒服,我就顺路去接你回家。”




“于锋?”黄少天接嘴。




喻文州似乎嘴角弯了弯:“上次打架那个?”




黄少天不吭声了,赶紧打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喻文州不戳穿对方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破天荒没提喝酒的事,只摸了摸黄少天的额头:“刚刚有点发烧,喂你吃了药。”




“马上就回家了,少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黄少天摇摇头,用力甩了几下脑袋,撑着手望向漆黑的车窗外。




又累又饿,浑身像被灌满了水泥,他随口说道:““已经不难受了,倒是有点饿。””




喻文州便又确认了下对方脖颈间的皮肤,确认小小的红疹确实正在淡化下去,就嘱咐前排的司机改道去饭店。




初冬的风轻轻地掠过,落叶簌簌。




黄少天松了口气,隐蔽地抓了几下腰间麻痛的部位,心想喻文州应该没有发现他的纹身。他想,不然一向淡定的男人不会是这幅表情。




他既庆幸,同时莫名地失落。




到了餐厅,黄少天有点后悔。宁静和谐的环境,服务员送来的餐前甜品,蓝莓挞配以橙子酱烤蛋白饼,裱花摆盘细节非常用心,Meissen的蓝瓷瓷具,配合着烛灯与半垂造型的窗帘,大概误认了他们的关系。




浑浑噩噩身体很累,但精神却自动坚挺着,黄少天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眼前坐着的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淡定自然依旧是记忆中完美,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人,可又不是往昔那个轻易亲近的兄长了。过去将不复存在,他一直努力着,喻文州的未来注定会结婚生子,组成新的家庭,他思前想后,竟是难以想象出在他和喻文州的未来里他将如何自处。




黄少天的心里既难堪又伤心,语气表情却跟心情截然相反。




他咬着勺子,透明的落地玻璃将他的脸映得异常生动,有种不经意的澄明。餐厅最不缺餐具,吃到一半,忽然无比自然伸出自己的勺子递过去。




“尝尝吧,这家pre-dessert的手法还可以。”报复性的,故意拖长一点声音。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




“试一下吧,没事,不腻的。”黄少天凑近点再接再厉,笑着说。




怎么会没事呢?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兄弟也不会共用一个勺子亲昵地喂来喂去。




喻文州深深看了黄少天一眼,还是咬住了。




湿润轻盈的口感,仿佛还带着唇的温度。




一垂眼的功夫,突如其来的,收回手的黄少天却兀自开口:“什么时候介绍一下嫂子给我认识下呗?”




清亮的声线像冰封的水面,稍微用力点就会支离坍塌成寸寸碎片。




喻文州没出声,黄少天坐在阴影里,意味不明地搅拌着杯口,之前在KTV喝下的酒精还未完全消除,脸蛋红红的,反而不再收敛。




“年底有空等你安排?”他絮絮说着,神情飘渺而不真切:“不是爸爸说我还一直不知道。瞒了这么久,肯定很漂亮吧?其实应该早一点公开,不然对女孩就太不够意思了……”




甜蜜的糖霜还残留在味蕾上,喻文州愣了一下,盯着黄少天,黄少天执拗地与他对视,但那眼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好啊。”一字一句,喻文州紧盯着他。




“光温柔没有用,女孩子的心很容易变的,如果不抓紧的话很容易就被踢了,不管你长得有多帅你有多苏。”黄少天心里仿佛在滴血,却还是咬着舌尖提醒自己,继续强迫装一个乖训又有一点调皮的幼弟弟发问。




“是啊,慢慢来的话,好好的人都会跑了。”微乎其微地那么一下,喻文州好像褪去了所有光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微蹙的眉宇,压抑的眸光,像在为女朋友失落。




看得见摸不着。黄少天眨眨眼,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




喻文州思考了一下,纯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牢牢注视自己对面的浅发青年,面目淡然若水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像冰寒的水面一朝溶解化成奔腾的河流。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淡然中带着稳重,学究式的自持,是他惯来的口吻。




“我也不想再等了。”




直勾勾地凝视,近在咫尺。




如果那个时候黄少天稍微留心一点,就能看到对方桌下用力捏到变形青白的手指关节。








10


那之后,连着几天喻文州都没回家,两人好像又恢复了几周都见不上面的疏离关系。




两人绝口不谈之前吃饭的事情,宛如那个夜晚的放肆与试探从未发生,不轻不重得被揭过搁置,喻文州依然是平时的状态,只是本来就少的可怜的亲密接触更是降至零。




偶尔也有意外,一些多年小习惯难以根除,比如黄少天吃饭慢,又挑食,喻文州在饭桌上照例要帮黄少天多夹一些菜放进碗里。




如今黄少天停住了筷子,表示拒绝:“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喻文州脸上表情淡淡的,也没有一点停下解释的意思,看着黄少天吃完饭才安静地离开。




偶尔一次黄少天路过书房,看到喻文州在书桌后沉默着抽烟,昏暗的房间半明半寐影影绰绰,他面相其实是极其凉薄的,不笑的时候显得难以接近。额前的头发凌乱地散下来,清隽俊朗的面容眉毛微蹙,少见的揉了揉太阳穴,



衬衣带着一点褶皱,烟灰颓然落掉一堆。一倏而逝的沮丧,相识这么多年,黄少天想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喻文州还会抽烟。



黑发青年冷淡下来的眉眼,像极了橱窗里温和却又仿佛隔着透明玻璃层冰冷疏离的感觉。




保姆对家里的气氛心有戚戚,黄少天一向没架子,看着对方有时整个人瘫软在座椅靠背上的复杂神情,掩不住的郁卒,没忍住尴尬地小声问:“少天,你和你哥哥在闹别扭么?”




黄少天也不由得一阵恍然,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百年难得一见得没接话,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冬末迈进初春,时间和感情都被拉得无限长。



四月底的一个周末晚上,黄少天有一次在琴房睡着,夜风习习,吹动白纱。




梦中像是有人钳制住了他的双手,浓烈的目光逡巡落在身躯每一寸,隐隐绰绰像春风里摇曳的绒花。




一寸一寸,顺着脸颊、亲吻落到睫羽,黄少天眼睛半阖,却尽是黑暗,嘴里冒出无意识的吟声,声音毫无力气,沙沙软软的,像含了糖。




有人边亲他,边柔情蜜意地问:“天天,喜不喜欢?”




黄少天觉得自己仿佛在极度痛苦又极度快乐的攀登中度过,几乎快要哭出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抗拒叫骂,又像是在说——“喜欢”。




对方越来越过分的动作偏偏温柔而细致,少年脸上浮现出难以明喻的色彩,似欢愉又痛苦,额头秉着汗珠缓缓落下。




耳鬓厮磨,毫厘之隔。




挣扎着从梦中惊醒,琴谱不知何时散落一地,黄少天发现自己仍然趴在钢琴上,可是窗居然是关着的,他心头一跳,兀自楞楞。




外头天色暗沉树影憧憧,狂风阵阵一片漆黑,细汗争先恐后地从皮肤中冒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黄少天无声地望向夜色,汗水从他染成金色的发缕间一颗颗落下。




他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却唯独在喻文州的事情上踽踽难行,痛苦的闭上眼,难以走出任何一步。一直认为自己从不比任何人差的黄少天,此时却从来没有那么过期望过——自己和喻文州不是兄弟就好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隐蔽心思再也无处可躲,他在梦中也仍然渴求着对方。




他真的很喜欢喻文州。




闭了闭眼,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脸颊。 








11


五月的时候,喻父催促着喻文州订婚。楚小姐家世不错,外貌能力都属翘楚,和喻家门当户对。




黄少天正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拼着拼图,知道没他什么事,一般喻父和喻文州谈事情,换作以前,他都是上楼懒得听的,这次却不知为何执拗得仿佛要在位置上扎根。




等待回答的是喻文州,黄少天深呼吸灌了一大杯水,却像是要即将接受审判的羔羊。




他观察着喻文州的表情。




“不用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不需要联姻。”喻文州平静地说。




喻父想了一下,才挑起眉毛:“随你。”




喑哑着嗓子,黄少天眼睛浮现出了雾气。




低头一看,原来还差一块的拼图不知何时又被破罐子破摔搅碎了,乱成一团。




黄少天飞快地想,他应该露出嘲讽的,毕竟这一切开始与结束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正值雨季,夜晚的时候,天幕降下瓢泼的大雨。




黄少天站在被完全打开的落地窗前,盯着那汹涌的风雨。




喻文州看到了,照例上前关心他:“少天,不要吹久了。”




黄少天抬起头看着喻文州,对方眼睛里柔情无限,但黄少天好像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面上是一个局促的苦笑,格格不入。




“没关系,我不冷。”




四目相对。



“回屋吧。”喻文州叫他。




“没事。”黄少天直摇头。




喻文州凝视弟弟:“你会感冒。”




“我说了真不用!”




静谧在两人之间凝结,空气涩然停止流动,像嘎然而止的可笑默剧,毫无预兆地阵风吹散了黄少天手臂上还没来得及蒸发的水滴。




他想装作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但心情又实在糟透了。像突然丧失了兴致,黄少天眼底的情绪慢慢淡下去,琥珀色的眼睛有点点微光,如同缓缓游曳在黑暗深渊里最后的焰芒。




他忽然觉得完全没劲透了,一句话突然也不想说,一冲动,索性转身离去,“啪”得一声关上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消失在下着大雨的茫茫黑夜。








12


老宅所在的街区十分僻静,更何况如此磅礴大雨的深夜,没有一个人的道路上萧瑟异常。




黄少天拢紧了衣领,他无所谓冷热,但他走的时候太急连鞋也没换,此时仅着单薄的拖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不多时便有钝痛溢出,踢掉被打湿的鞋子,黄少天干脆仅仅着袜子大步踏进水洼。




打湿沾黏的后背冰冷蔓延而生,逡巡的目光回望,却须臾间在模糊的雨雾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喻文州追了出来。




“少天!”喻文州心疼又无语,挟裹着这个季节少见的冷空气,两三步上前拉住那倔强的身影,蹲下身将那苍白透明能看到青色血脉的一截纤细脚踝握在手里,伸手为对方套上鞋子:“脚会被扎破的。”




“跟我回去吧。”




踢不得,骂不得。




黄少天咽下酸涩,朦胧的视线在大雨中花了一分钟才困难地完成了对焦,头扭在一旁,不去看为他穿鞋的喻文州,心乱得像复杂难变线条错乱的抽象画。




僵了一会儿,才扯起了嘴角:“哥,商量件事。”




黄少天一字一句。




“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了,让我跟你当年一样出国吧,好不好。”




他再也不回来,这样两人也就不用再见面了。




“不可能。”喻文州想也没想。




黄少天觉得喻文州很不可理喻,明明控制权一直在他,他却装作无关者的姿势。




暴雨淋透的黑色头发搭在喻文州额头,滴落的雨点攀爬在他的侧脸与脖颈,为清俊的面庞增添几分随性。熨帖的白色衬衣污沾上斑斑泥点,这应该是他近年来少有的狼狈样子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黄少天心里冒着火,终于大声的吼道。




喻文州无奈蹙眉苦笑,想为什么现在自己嘴巴里只能想出这些干瘪的话。




“什么时候你不再喊我文州了?也不再我面前经常笑了。”




没有后来或被迫或肆意娴熟的伪装,小时候黄少天笑起来的时候可爱极了,露出一颗虎牙和一个酒窝,眼睛里冒星星,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我不希望看到少天烦心的表情。”




喜好与厌恶的情绪都能够坦率都摆在我面前。




他伸出手去抚上少年被雨水浸湿的脸庞:“我希望你一直快乐。”




我现在还在期待你的笑容。




“一直无忧无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期待你从喉咙里说出和往常一样的称呼来。




“如果你还愿意呆在我身边的话。”




如果你还愿意喜欢我的话。








太过分了,黄少天在心里忿忿想。




是啊。




很久以前,他确实每天都很快乐。那个时候喻文州还在上学,会每天和黄少天一起放学。




他是高中部的,放学会晚一些,即使等待,黄少天还是很开心,立在原地眼睛发亮,看到喻文州出来,挠了挠有些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书包也不要了,眉开眼笑去勾对方的手指:“文州。”




喻文州掸下黄少天肩膀上的雪,在对方头上撑开一把纯黑色的伞,雪片落到伞面泅成一朵一朵融化的花。两兄弟没带保镖,不让司机跟着,喻文州就牵起黄少天的手走在城市街道上。




黄少天话会很多,像连珠炮一样,一般是喻文州耐心倾听。比如说黄少天会一边喝着喻文州给他买的奶茶,一遍口齿不清唠叨,文州文州,你知道么知道么,今天我看到一个人竟然是个大小眼,好奇怪噢。




喻文州会摸摸他的头,一本正经的笑,“少天,取笑别人是不好的。”




他们会一起打游戏,喻文州手速不行,黄少天就开小号拼命带他,同生共死;实在不行拿钱砸,反正他哥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那个人,这就是黄少天的逻辑,好得天衣无缝。




喻文州性格永远不可能变得像黄少天那样热情洋溢,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更小的时候,寒冷的冬天,当黄少天呵出白气呼在玻璃上,那时候他不会写太多字,喻文州就教他就画了两个牵着手,神似的卡通图案——




他们一起画出很多圆滚滚的对话框,围绕在喻文州黄少天两个小人身边,就像永远不分开一样。




一幕幕回忆走马灯般浮现在脑海,足以动容。张着嘴,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像某种投降的讯号。




“你想我说什么?”




黄少天对喻文州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撩开衣服,给他看那串纹在身上的名字,喻文州一下子瞪大眼睛,被那个名字刺得心都揪紧了。




黄少天异乎寻常地平静,他表情不强烈,眼里隐忍的情感却是炽热坦白的:“你要我说什么……”




他盯着喻文州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忽闪忽闪,咬着牙清楚的道:“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喜欢……”




一只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黄少天有点长的刘海捋到耳侧,喻文州眉宇间深邃,在大雨的冲刷下定定地看着他。




“我明白。”




沉稳的声音分不清是深沉还是包容。




世界在那瞬间寂静,呼吸停顿一拍。




瞳孔微缩,目光倒转。




不等黄少天反应,喻文州低下头,再也没有犹豫,在树木雨水的凝视下亲吻住他湿润的嘴唇。










他们是世界上最傻的两个笨蛋。










喻文州的身体很热,心跳声强健有力,躯体紧紧贴着躯体,黄少天听见自己的心里传来不规则的跳动期待,明明已经放弃了的……




想哭又想笑,黄少天最终在喻文州的注视下中对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兄弟了。”




混合着雨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这次,却不再是悲伤的了。水渍从黄少天的眼角溢出又消失不见,清瘦的身躯后向折去,如同一枝终于被采摘下的花枝。




“好。”




喻文州轻轻回答——
















雨停后,雾霾天空中有着稀疏白茫的淡淡烟云,空气中仍残留着雨水消弭过后混合泥土的腥膻潮湿水汽。




只是,至少不再充满寂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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