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说他再也不作了，喻文州不是很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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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结束已经是凌晨，和几个老板道别，喻文州独自走向露天停车场。十一月的广州还带着夏天的尾巴，白天气候舒适，但到了晚上就有些凉意。他站在车旁，只穿了一件衬衣，此时不禁感到有些凉意，倒是发烫的脸颊被风一吹，舒服很多。
他揉了揉额角，轻舒了一口气，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一片漆黑，应该是没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的。车上有数据线，但他此时却不是很想充电。
他把手机再次放回口袋里，吸了一口冷风，心里莫名有个想法：此时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喻文州是不抽烟的。倒不是没抽过，高中时跟着朋友抽过一段时间，没成瘾，后来新鲜劲过去了，就没怎么碰了。
他有一些轻微的洁癖，不严重，用黄少天的话说，这不是洁癖，根本就是事儿逼。
广州人说儿化音自带喜感，黄少天说的倒是很正宗，说完了他自己摸摸下巴，说我这发音挺标准。
喻文州不喜欢身上有烟的味道，不太好闻。
但此时他觉得，喝了不少酒，站在夜晚的冷风里，要是能来根烟，似乎也不错。
他在冷风里又站了几分钟，脑子里有些木木的，也不知道代驾怎么那么久还没来，后知后觉想是不是找不到地方。这才想起来自己关机了，对方有什么事也联系不上。他叹了口气，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充电开机。
刚一开机，就收到一堆短信，除了两条垃圾短信，剩下的都是黄少天发来的，问他几点回家，怎么关机了，看到了回复，等等等等。
喻文州拿着手机低头看了一会，最后一条短信是十分钟之前发的：“等你回家，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开机了给我回电话。”
他无奈地笑了笑，却并未回电，只是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想象黄少天发短信时的样子。
肯定急得要死，还特别喜欢自诩贤妻良母，装作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凌晨一点了，这个人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还不睡觉，真是一天不在家他都能作妖。
正要打电话让黄少天早点睡觉，旁边却走来一个人，隔着几步远说：“请问是这里叫的代驾吗？”
拨号的手指在半空中一顿，喻文州按掉手机屏幕，微侧过脸，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是我叫的，上来吧。”
算了，半夜车少，路上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到家再说吧。
黄少天是一个身体十分健康的年轻人，肠胃好，吃嘛嘛香，不感冒不发烧，连蛀牙都没有，头三十年活得比大部分中国人都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大约是能量守恒定律，他头三十年太顺风顺水，结果到了第三十年怀上了孩子，为了这个肉球简直吃尽了苦头。从第一个月开始吐，吐到三个月辞职住院，一直在医院吐到五个月才出院。
医生的专业术语谁都记不清了，总之他说完了病情之后，对喻文州解释说：“就是身体太好了，营养过剩，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到身体这么好的男性Omega，这种情况在女性Omega里比较多见。现在也没什么太好办法，先吐着吧，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总要给过剩的营养一个排出的通道，就是难受了点，你们先办个住院观察几天吧。”
说话的时候他们都在病房里，喻文州拿着垃圾桶，黄少天坐在床边吐个没完。他一边拍着黄少天的背，一边听医生说话，末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病房是托关系安排的单人病房，小单间的大小，带着一个独立洗手间，空间着实不大，在医院里却已经是不错的条件了。他们刚进来，窗户都没来得及开，只有排气扇在工作，密闭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酸味，还未散去，不怎么好闻。黄少天吐得一脸狼狈，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他一边吐，一边哭，嘴里喃喃说我受不了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喻文州在旁边看得心疼，恨不得帮他吐。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两个人都没做好准备，得知怀孕的时候黄少天很高兴，晚上回去抱着喻文州埋在他胸前说我终于可以给你生猴子啦！然而才怀孕不到一个月，黄少天就已经这样了，说不心疼是假的。喻文州不是没想过劝他打掉，想起黄少天那天晚上的表情，话又说不出口，何况人流对身体毕竟有害。
对于这个孩子，喻文州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也不是不想要，只是看着黄少天这么痛苦，觉得这代价未免有点大。
怀孕把黄少天身体里的能量迅速消耗殆尽，原本还有点匀称的小肌肉，随着旷日持久的呕吐和不断变大的肚子而逐渐萎靡直至消失。他的身体，无论是脸颊还是四肢，甚至胸肌，都开始变得消瘦起来。像是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Omega的基因让他的身体自动选择褪去了一切坚硬的部分，他开始越来越像一个标准的Omega——柔软，苍白，无力。
取而代之的是日益变大的肚子，像是一个吹胀到极点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医生对此不是很乐观，断言这么大的肚子，生产时可能会出问题，让家属做好剖腹产的准备，预产期前尽量早点住进医院里。
呕吐的情况从第四个月才逐渐好转，黄少天在医院住到五个月，终于搬回了家。但腰酸背痛，水肿的皮下组织，每夜都难以入睡……一切孕妇该有的痛苦仍然充斥着他的生活。
为了照顾他，喻文州推掉了手头上不少工作，宁可每天回家对着电脑加班，也尽量保证在六点能准时离开。
留黄少天一个人在家他总是不放心的，之前请了个阿姨照顾他，但相处不是很愉快，黄少天抱怨过两次，最后被喻文州辞退了。年前黄少天的父亲因为肝硬化动了手术，之后身体不是很好，他母亲倒是想来照顾他，但两家刚好在广州市的两头，就算黄少天肯，喻文州也不能让他五十几岁的岳母两头跑。
最后只能喻文州自己辛苦照顾他。
毕竟是特殊时期，对此喻文州倒是没什么怨言，在他看来怀孕的黄少天要比自己那些工作辛苦多了。但黄少天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找不到合适的阿姨，黄少天想着自己学做饭，可惜过程不那么顺利。在第三次切到了手指并烧糊了一锅菜差点引发火灾之后，喻文州就再也不让他进厨房了。
喻文州觉得自己脾气很好，任谁六点钟下班就往家里赶，在路上堵了四十分钟，一身汗到家，面对一个浓烟滚滚的厨房，和一个泪眼汪汪的孕妇，都会产生一种绝望的情愫。
但喻文州把这种名为绝望的情愫控制地恰到好处，他把黄少天揽进怀里，好声好气安慰他，不是你的错，没做过饭的人第一次上手都容易手忙脚乱的，我只是担心你。
黄少天手上被油溅了一串泡，但他泪眼汪汪倒不是因为疼，主要是怕喻文州生气。他怀孕了，心思也变得敏感起来，总觉得喻文州嫌弃自己变丑了。
喻文州很想告诉他，其实你本来也不是特别漂亮的Omega——比起肤白貌美四肢纤细柔软无害像小动物一样雌雄莫辩的大部分男性Omega，小麦色肌肤、身高超过广东省男性Beta平均身高线、有薄薄的六个腹肌和人鱼线的黄少天，更像是Beta，甚至Alpha。